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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 泥足深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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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项少龙休息了颇一会儿,神经松弛过来,感官特别敏锐,更加上连对方是董淑贞、幸月、祝秀真,甚至较小可能的小屏儿都弄不清楚,那种刺激确是难以抗拒。
费了很大的定力才闪脱对方的香唇,凑到她耳旁道:“你是谁?”
那女子娇喘细细道:“有很多女儿家这样来找你吗?”
项少龙仍认不出她蓄意改变了的声音,笑道:“恰恰相反,假若以前有女孩子这么来过,我会误把你当作是她,何用问你是谁?”
女子用力搂紧他的腰,把俏脸埋到他胸膛上,以蚊蚋般声音道:“也可以是因你有很多女人,所以一时弄不清楚是谁来相就。”
项少龙已可肯定此女绝非小屏儿或幸月,因为前者正生自己的气,而后者则该知自己“守身如玉”,不受引诱。
顺手在她身上摸几把,低笑道:“若是如此,我应在你钻入被内时立即以手认人,何用问你?”
女子“咿唔”作声,颇为情动。
项少龙按捺不住,一个翻身,半抱半压地把她搂个结实,同时探手到一旁的小几上拿火摺。
女子娇吟一声,把他的手扯回来,嗔道:“你难道不怕人难堪吗?现在哪是点灯的时候?来吧!”
只要有点星光,项少龙也可勉强看到她的面貌轮廊,偏在这寒冬之夜,又在船舱被窝之内,使他睁目如盲。也偏是这种情况,特别使他容易燃起情欲之火。
尤其想到她是董淑贞、祝秀真又或小宁儿三女之一,无不是烟视媚行的惹火尤物,一颦一笑,皆使人欲醉,这种至为刺激的感觉,更使他难抵肉欲的诱惑。幸而隔着几重衣物,否则可能已把持不住。
项少龙隐隐觉得假若这样占有对方,只代表自己与其他好色的男人毫无分别,是某一种形式的投降。所以对方在怀内的扭动厮磨虽带来强烈的诱惑,而自己亦起了生理上的反应,仍强压下狂升的欲火,上身仰起一点,故意骗她道:“我知道你是谁。”
体下的女人娇躯微颤,道:“我是谁呢?”
凭她震惊的微妙反应,便知她以为自己没法猜中她是谁。这么说她便不该是董淑贞又或祝秀真,因为两女对他早有撩逗,一再暗示以身相就,不该有此信心。
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想法涌上心头,骇然道:“大小姐?”
女子顿时静下来,嘘气如兰地柔声道:“正是凤菲,你不欢喜吗?”
项少龙一阵伤心,欲火消退,暗忖张泉说得不错,她只是找自己做替死鬼,所以纡尊降贵的来献身给他这个下人。若非如此,又怎能骗得他自以为是她的情郎呢?
一向以来,他心目中的凤菲高不可攀,这么一来,自然在他心中大为贬值。
项少龙冷然道:“大小姐为何要这样做?”
女子以带点哀求的语气轻轻道:“不要问这问那好吗?好好地疼人家吧!”
项少龙忽然松一口气,如释重负道:“原来你并非大小姐,而是小屏姊。”
若非她仍不敢以平常的声音说话,他可能会继续猜错下去。
小屏儿恢复正常的声音语调,娇吟一声,香唇再凑上来,热烈地吻他。
项少龙以一半的心神驾轻就熟地应付着,另一半的心神却在盘算思量。
照理小屏儿应该与主子凤菲共进退,换句话说她无须像幸月等有急寻归宿的要求。那她现在把自尊抛到一旁,向自己投怀送抱,一是她真的对自己情不自禁,而更有可能是奉凤菲之命而来牺牲色相,好控制和驾驭他沈良。
这想法不是没有根据,虽然他仍把握不到凤菲的退隐大计,更弄不清楚为什么定要使自己变成替死鬼,但可肯定的一点是凤菲一直以谎言骗他,凤菲没有理由将她的前途幸福摆到他这陌生人手上去。
“啪!”油灯燃亮起来。
小屏儿抗议地“嗯”了两声,星眸半闭,不堪灯火的刺激,好一会儿才睁开美目。
项少龙仰起上身,仔细打量换回女装,秀发披散枕上的美女,惊觉她的艳色实不逊于董淑贞等诸女,只是平时被她的男装和不假辞色的模样瞒过。
两人目光相触,小屏儿泛起既羞且喜的表情,灼热的眼神里隐含某种令人难解的迷惘。
项少龙心中暗叹,更坚定自己的怀疑。
低头吻了她两片朱唇,柔声道:“你是否第一次和男人亲嘴?”
小屏儿赧然点头。
项少龙咬牙苦忍肉体紧贴厮磨所带来的高度刺激,冷冷道:“是大小姐要你这么做的吗?”
小屏儿立时杏目圆睁,吃了一惊,好一会儿方寸大乱地答道:“你怎会这么想的?”
只从她的反应,项少龙立知自己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。
若她因自己情不自禁来向他投怀送抱,听他这么说,自然大受伤害,不是大怒而去,就是一副含冤受屈的可怜样儿。像现在般的反应,只表示她确心中有鬼,故出言反驳,希望能瞒过他。
项少龙数年来差不多每天都在斗争中度过,一个年轻的女孩自远不是他的对手。
项少龙没有说话,只是冷冷地看着小屏儿。
一滴清泪由她眼角泻下,沿着娇嫩粉白的脸蛋,滑到枕上去。
小屏儿别过俏脸,避开他无情的目光,神志崩溃地默默洒泪抽泣,悲切道:“你不欢喜我?”
项少龙睡到她侧旁,举袖为她拭泪,淡淡道:“其实我该早猜到是小屏姊,换过是其他人,在钻入我的被窝前,该懂得先脱掉衣服的。”
小屏儿停止抽泣,无助地道:“你这人真厉害,人家投降了,好吗?”
项少龙心中一软。自己是否太残忍呢?竟以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如此娇痴可爱的少女,而她只不过是尽忠于主子。
为缓和她的情绪,项少龙遂道:“你这样很好看啊!为何整天要以男装示人呢?”
小屏儿凄然道:“若我常以色相示人,现在你怀内的不会是完璧之躯了。”
项少龙感到两句话内所包含的无限辛酸,心中暗叹,道:“那你恶兮兮的样子也是装出来唬人的哩!”
小屏儿露出一丝笑意,秀目闪亮道:“开头是装的,但慢慢就习惯了。唉!你有点像另一个人。”
项少龙生出轻微妒意,道:“是你的情郎吗?”
小屏儿有点不满地嗔道:“你想到哪里去!那人我只见过一面,不过也像你般最懂咄咄逼人,眼睛似是可看进人心内去那样。小姐对那人印象也很深呢!”
这回轮到项少龙吃惊,知她说的正是自己,哪敢再问下去。
小屏儿赧然道:“刚才你抱得人家很舒服,原来男女间的滋味是这样的,难怪云娘要找谈先生到她房内去。”
项少龙失笑道:“小屏姊今年贵庚?”
小屏儿含羞道:“足十七哩!十三岁时鬻身给大小姐。”
项少龙硬着心肠紧逼道:“大小姐为何要你这么做?”
小屏儿凄然道:“不要逼人家好吗?小屏儿现在矛盾死了。唉!我该怎么办才好呢?”
项少龙半扶半抱地让她坐起来,咬着她耳珠柔声道:“可以怎么样呢?老实地回去告诉大小姐,她的计谋已给我识破,这个他奶奶的什么正管事我不想干了。”
说到最后一句话,他像放下心头大石。这确是他难以胜任的工作,而且风险太大。
小屏儿骇然道:“那怎么行?”
项少龙温柔地爱抚她动人的玉背粉颈,微笑道:“你把这番话回去向大小姐直说就可以,其他都不用你来烦心。”
小屏儿显是非常沉醉于他的抚摸,梦呓般颤声道:“你怎能猜到是小姐差使我来的呢?”
项少龙坦然道:“因为那根本不像你一向的作风。”
小屏儿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,不依道:“人家的确有些儿喜欢上你嘛!”
项少龙失笑道:“你也懂说只是有些儿欢喜。来!乖乖地回去,我不想在你奉命的情况下得到你。”
小屏儿“嘤咛”一声,投入他怀里,心颤神迷地道:“小姐说得不错,你是个很特别的人,与其他男人都不同。”
项少龙软玉温香满怀,不禁又激起欲焰,吃了一惊,暗知绝不可神迷失守,否则不能辞去管事之职,半强迫地把她抱起来,送到门口。
小屏儿忽然大胆地伸展双臂,搂着他脖子,献上热吻。
缠绵一番后,小屏儿带着幽怨得可把他的心绞碎的眼神,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项少龙下了门闩,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,倒头大睡。
天明时,肖月潭神态舒畅地回来,听到他昨晚的艳遇,大讶小屏儿的行为,点头道:“给凤菲辞退不失为明智之举。这叫‘多一事,不如少一事’,但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。咦!”
项少龙见他一脸惊容,吓了一跳道:“什么事?”
肖月潭变色道:“你说云娘昨夜来找我,是否也是出于凤菲的指示,否则小屏儿怎知我到了云娘处。”
项少龙舒了一口气,道:“不要吓小弟好吗?现在我是惊弓之鸟,即使如此,也不值得大惊小怪。”
肖月潭哑然失笑道:“因为倘若如此,云娘的话就不很可靠,我从她处得到的大有可能是假消息。”
项少龙凭窗外望,道:“管得他是真是假,总之我是不干的了。”
“咯咯!”
肖月潭道:“谁?”
小屏儿的声音在门外应道:“谈先生早安,大小姐召见沈管事。”
项少龙与肖月潭交换个眼色,推门出去。
小屏儿避开他的目光,领路朝长廊一端走去。她不但回复男装,且紧绷俏脸,似乎昨晚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。
项少龙很想逗她两句,却知只是自寻烦恼,遂压下冲动。
项少龙尚是首次踏足凤菲在船上的闺房,那比项少龙的房间大上一倍,分前、后两进,被一道垂帘分隔,外面是个小厅的摆设。
凤菲当然不会在秀榻上等他,这时她侧卧在一张铺着兽皮的卧几,上身斜倚软垫,头发有点刚醒来的凌乱,玉脸朱唇,透出一股诱人的娇慵美态,看得项少龙怔了半晌,始懂施礼。
暗忖难怪美女可倾国倾城,像她这种绝色,以女人为私产的权贵谁不想据为己有,不你争我夺方为怪事。
小屏儿关上门退出房外。
凤菲容色平静,指指身旁一张小席道:“请坐!”
项少龙见她毫无愠色,摸不着头脑地坐下来,鼻内立时充盈由她身体传来的雅淡幽香。
凤菲微微一笑道:“小屏儿绝非你的对手,否则怎会被你几句诈语就露出破绽?”
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坦白直接,立感不易招架,干咳两声道:“我可否说句真心话呢?”
凤菲淡淡道:“若是要辞职不干,就最好不要说!”
项少龙有点手足无措,又大惑不解道:“小姐留我还有什么意思?”
凤菲眸子一转,道:“昨天张泉找你说话,是否想收买你?”
项少龙苦笑道:“不用我说,你也该知他想的是什么。我不明白为何要把他留下,将他和沙立一起逐走,不是更干净利落吗?”
凤菲嫣然一笑,凤目生辉地柔声道:“让我们一宗一宗地来说,现在我只有两个愿望,你想听吗?”
项少龙收摄心神,沉声道:“若是小姐的秘密,最好不要说出来。”
凤菲不以为忤,笑意盈盈道:“你不但是个特别的人,还是个非常古怪的人。我所认识的人中,尽管是所谓淡泊名利的高士,他所以能自鸣清高,皆有本身的条件,例如不愁衣食、生活丰足等;可是你这人连御者的微薄酬劳都不肯放过,但偏又摆出毫不在乎、不怕饿死的样子。沈良你来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好吗?”
项少龙暗暗心惊,知道自己因心切离开,露出破绽,惹起狡猾美女的疑心,忙补救道:“唉!正是我的性格使然,既不肯低声下气求人,更不愿被人像呆子般牵着鼻子走。哈!大不了饿死街头,我并不在乎呢!”
凤菲细看他好半晌,似乎要从他的神色观察他说话的真假,片刻后道:“看你现在的坐姿神态,便知你不是惯于屈居人下的人,不如你坦白告诉我,你究竟是什么人好了?”
项少龙心中狂颤,知她可能疑心自己是“项少龙”,但又未敢肯定,最主要原因是张泉确是透过魏人的官办马厩聘他回来的,这可是铁般的“事实”。
他知道此刻绝不可露出丝毫犹豫之态,皱眉道:“小人不是早告诉大小姐吗?坦白说,我之所以生出去意,是怕小命不保。以前我还以为大小姐会在背后撑我的腰,到昨晚才知大小姐是同一个模样,像其他人般对我暗使手段。小人能不心寒?”
凤菲不悦道:“谁对你使手段?人家只因你达成凤菲第一个愿望,可编出压倒两个大对头的歌舞,才差使小屏儿去陪你一晚,解你寂寞,同时更怕你受不住董淑贞引诱,对我倒戈相向。但你却不识好人心。”
项少龙怕愈说愈露出自己是项少龙的破绽,不敢辩驳,苦笑道:“那我是误会了!”
凤菲柔声道:“当然是误会。何况我不会强迫小屏儿去做不甘愿的事,我也希望替她寻个好的归宿。”
项少龙记起自己的下人身份,还有什么好说的。
凤菲淡淡道:“只要你助我安离临淄,我不但可予你一世无忧的丰厚报酬,还可把小屏儿许配你。”
项少龙不解道:“你以后不用她伺候吗?”
凤菲美目掠过凄迷之色,轻轻道:“谁想一世当婢仆奴才呢?唉!你好像对小屏儿看不上眼,我真不明白你。”
项少龙道:“像小屏姊这般标致的女孩子,没有男人会不动心。不过我追求的是男儿的功业,暂不愿有家室的牵累,望大小姐体谅。”
凤菲白他一眼道:“又是个不知战争可怕的人。这样吧!事成后我就给你一封荐书,你要在哪里得到个晋升的机会都没有问题。至于将来能否立得功业,就要看你的本领和造化了。”
项少龙还有什么好说的,只好装出千恩万谢的样子走了。
离去时灵机一触,想起当年肖月潭的诈死脱身,心想说不定肖月潭可调配出像《殉情记》里朱丽叶所吞服能令人假死之药,自己便可以脱身。
想到这里,登时燃起希望,脚步轻松起来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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